木溪君

欲买桂花同载酒,终不似,少年游

灯火阑珊

 “长两尺八寸,高三尺,一号位机关连接完毕。二号位……嗯差点,刮刀,刮……嗯?”乐无异偏过头,目及之处一堆散落的零件和木片。乐无异暗叫了声苦,他起身,长时间得坐着使脑部供血不足,眼前一黑便向后倒去。本来以为自己老腰就要这么“夭折”了,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
  乐无异颤了颤,抬眸对上红衣女子冰凉的笑意,他猛然跳起身,干笑着挠了挠头,“闻人,你睡醒了啊,哈哈哈——早啊。”

  “……”闻人羽揉了揉面额,面前人多大了如今却还是和个孩子一般,她无奈得叹了声,“还说,我晨练都回来了,你还在这里做偃甲。”

  “这当然了,时间诚可贵,偃甲价更高。闻人你放心,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。”乐无异摆了摆手。

  闻人羽突然想起那年还是四人结伴的时候,广州的月色下,海水带着的腥咸空气中,那个少年神色疲惫却固执得说会照顾好自己。那段时日的压迫感深重,却是回忆微甜,她不禁勾起了嘴角。乐无异与闻人相识那么长时间,加上三年分别时的朝思暮想,多少自以为对她了解的挺深,他看到闻人羽舒缓的表情后,轻呼了口气。

  然而闻人羽下一句问道:

  “哦?那从早上到现在,你可吃过早饭?”

  “没……没有。”

  “水可曾喝过半口?”闻人羽的脸黑了些。

  “也……没……”

  “乐无异……”闻人羽似想到了什么,她的脸更阴沉了,她说,“别告诉我你从昨晚到现在就没休息过。”

  “……我错了还不成,闻人,你别生气。我娘亲说女孩子生气会长皱纹的。”

  “那好,这里我来整理,你先去床上躺一会儿。呆死了……这么深的眼圈。”

  乐无异闻言抬手揉了揉自己双眼,闻人羽见状一把握住了无异的衣袖,她皱眉瞪了乐无异一眼,说道,“不学好,目借默声,表其默然而內识,却也极为敏感,你小心些。”

  乐无异却是呆愣愣得瞧她半晌,闻人羽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,她抬手于乐无异眼前晃了晃,这人是才反应过来。他低下头,眉目间都是笑意。

  “闻人,其实你真的挺婆妈,不过……也真的很好。”

  闻人羽被闹了个大红脸,她甩开乐无异的手,“别乱说!……不然我就走了!”

  “别别别……我不说,不说成了吧。”乐无异自讨无趣,打了个哈欠转身走去床榻。然而困意还没涌上,肚子却是咕得叫起来,乐无异捂着肚子,有些尴尬得笑道,“那个啥……我可能有点饿。”

  “噗……厨房里有咸菜拌饭。’

  “啥?!我记得我买了很多食材,怎么就只剩咸菜了?!”

  “你一个上午都在做偃甲,那堆食材我都不会用,所以……”

  “喵、了、个、咪”乐无异扶额,此刻鱼和熊掌不可兼得,他纠结了半晌,终是自暴自弃得一头睡死在床上,他抬手挥了挥,“我先睡一个时辰,再起来做红烧鱼给你吃,到时候记得喊我。”

  

闻人羽记得初遇乐无异的时候,阳光晴朗,长安都市上,繁华间,那抹蓝衣的少年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。路见不平,阳光仗义,却也是有些富贵人家的公子气。本是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,却没想到后来的相处中,能够知晓他细心,温柔,又是要强努力——“无异,你真的很好。”这是由衷的赞叹。

那时候她没有想到,有一天,这个少年会对自己这么重要。就像是敞开自己的心窝,心甘情愿得任他一步步靠近自己。

然后就再也无法解脱。

在百草谷的那三年,睁眼闭眼都是那个人的模样。一天练功教练新兵下来,夜间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中,桌前晾干的画上,一笔一画都有他的身影。明明相处才几个月,可是他身上就算再小的细节,自己都能勾画出来。

后来闻人羽读到一句话,叫“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”那个时候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乐无异,她蓦然通红了脸,将那本书贴着自己的胸口,心跳犹如鼓槌。

无异,如果你知道,我真的……很想你。

闻人羽呆呆得看着乐无异的睡颜,半晌,她俯下身,抬手撩起他额前的碎发,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。

还好,我们又再见了。

 

暮间闻人羽提枪归来,敲了敲乐无异的房门却无丝毫反应。闻人羽想着兴许他还睡着,便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。

本来一个时辰后准备去叫他,然而却看到无异他翻了个身又睡死过去,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,想着他一夜不眠着实辛苦,便任了他。然而现下却是半分人影都没有,闻人羽心下诧异,她转过身,发现床头的桃源仙居图中还余着术法残留的痕迹。

乐无异将锅中翻炒完的竹笋和着煲入汤中,手起刀落将刚洗净的鸭子切斩好。乐无异抬手擦干额角的汗迹,余光间瞥到了门外朝自己走来的闻人羽。他甩干净手中的水迹,将刚蒸好的饭放到石桌上。

“闻人,你来得正好,快趁热吃。”

“嗯好,好香啊——”

“那当然。”乐无异下意识得轻抹了鼻尖,眸内带着自信的光。某偃师的万能宣言:“本偃师做的当然好吃”他指着桌上色彩丰富的一道菜,说道,“这是本偃师新研究的食谱,叫“金玉满堂”。闻人你快尝尝,还有那个叫做招财进宝。那个红烧鱼叫鲤鱼跳龙门。哎可惜夷则他不在,否则也真想让他尝尝。”

“诶?”闻人羽打断他,“无异,你不是很饿吗?怎么不来一起吃?”

“我那边还有竹笋老鸭汤要……不……不对,我那边还有“黄金堂”要煲,煲完我就来一起吃。”

“哈……那好,我先吃了。”闻人羽执筷夹起块鱼肉塞进嘴里。也不知道无异他和了什么食材,入口即化,却又鲜美至极,微辣中却又带着甜意,给每一个味蕾都带着冲击的感觉。闻人羽一直对乐无异的厨艺佩服至极,却没想到分别的这三年乐无异不仅在偃术上有了个新的造诣,连对厨艺也是,她笑道,“无异,你真了不起。”

“哼哼哼~那当然,你也不看看本偃师是什么人。”

闻人羽记得那日她三年期限刚满便迫不及待得朝捐毒赶去。没有小黄的帮忙这一路的行程难免困难了许多,风沙卷起的细小石子刮过脸庞的冰凉与刺痛,可她的心却是热的。她从前从来不懂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,总觉得做一个正常女孩子的想法离自己很远很远,那么所谓的喜欢也就远了。不敢想,不敢触及,因为镜中花水中月尽是虚妄。可是不是虚妄呀,等到那个蓝衣少年再次站到自己的面前,用那双偃师的指尖带着药膏滑过自己的面颊,心疼得说,“闻人你怎么不跟我说说就跑过来了,大漠风沙这么大,就算你不是一般人你也不能这么折磨自己啊。”的时候,闻人羽真的感觉到舌尖上有一点蜜的香甜漫延,漫延到心窝里。

捐毒大将的儿子带领着狼提于捐毒遗址上,虽说是贼,但也更像是兵,一日一日守护着这仅剩的可怜遗像的国度,帮助着一个个受害落魄的人。闻人羽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,一路上看到大型的取水偃甲,避风的沙岩下也用着机关建着简单却舒适的小屋。那天他来信说他成功劝说了狼提改为商队,她真的很开心,湖蓝的天空下,明黄的沙地上,红衣少女抬头看着少年那双琥珀色的双眸,说道,“无异,你成功了呢!”

“嘿……那当然了啊~你看本偃师是什么人。”

还是呆死了,三年来一点变化也没有。

不过……这样也最好了。

 

桃源仙居中的夜晚清凉如水,完全不同于大漠中的寒冷干涩。满园清香中,乐无异将那刚炖好的黄金堂搬到石桌上,香气浓厚,色泽鲜美,却是淡雅清淡。闻人羽刚刚将菜解决了大半,腹中满满饱意,如今却是吃不下了,干瞪着眼。乐无异见状有些忍俊不禁,他拿起青白纹花的小碗勺了些竹笋,将鸭腿撕开盛入碗中,再勺了些清汤放到闻人羽面前。闻人羽微愣,随即她反应过来,有些脸红得低下头去,“谢谢,不过我可以自己来。呃不对,无异我想说……其实我已经吃饱了。”

“不妨事。”乐无异双手撑着下颔,笑眯眯得看着人说道,“本偃师的独门秘方,在里面加了点中药,吃了有助于消化。”

“啊…...?那……那好。”闻人羽垂头一口一口得饮着鸭汤,肉质的香味随着汤水滑过舌尖,令人回味无穷。闻人羽放下碗,抬眸间看到乐无异一动不动得盯着自己,吓了一跳,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,就见乐无异伸出一只手稳稳地贴在了她额前。

“闻人,你脸怎么这么红,是不是发烧了?”

闻人羽赶忙抬手想拍开乐无异的手,却不料反应过激撞到了面前还盛着鸭汤的碗,汤水飞溅出大部分都撒到了闻人羽手背上,烫极了,闻人羽条件反射得抽回手跳起身,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,只好死死得闭着眼。

乐无异傻了眼,他连忙起身抬起闻人羽的手,抬手用衣袖轻轻得擦干她手上的汤汁,闻人羽吃痛嘶嘶得抽着凉气,雪白的手背上一片通红触目惊心。乐无异急了,他说道,“闻人你别这样啊,很令人担心的,你你你你怎么样啊?是不是很痛?哎这肯定很痛,闻人你忍着点。”

“还不都是你的缘故……唔!”闻人羽蓦然瞪大了杏眼,她像是触电了一样得呆住了,身上所有的神经都朝手背上涌去。她愣愣的看着俯身轻舔着自己手背的乐无异,舌尖扫过带得被烫伤的肌肤一阵颤粟,继而是一阵清凉,原先的痛感一时间似全散了一样。乐无异抬起头,眼中像是有沉沦的醉意,不过只是一瞬,他说,“那个,我以前烫伤就是这样的……嗯,闻人,你有没有好点?”

“………”

“哎哎哎你别不说话啊,你这样……我也怪不好意思的。”

“嗯……好多了。”闻人羽垂下头,声音轻若游丝。

“啊……那……那就好。对了,闻人你跟我来。”乐无异拉起闻人羽未被烫伤的那只手,见人没有反抗,便傻笑着握得更紧了些。

桃源仙居虽然只是一幅画卷,里面的天地也不同于外面,却也是真实存在的。例如现在漫天星空中一轮银白的玉盘,玉盘洒下的月光给这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。少年高高束起的马尾像是盛满了月光,有一下没一下得轻扫过她的鼻梁,闻人羽好似喝醉了般,迷迷糊糊地跟着少年的步伐,等她反应过来时,两人已是到了温泉旁。

“无异,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?”闻人羽不解。

“娘跟我说有一种中药的叶子捣烂敷过烫伤的地方可以缓解疼痛,伤还能好得更快,不过那种植物一般都是埋在雪堆里的。”乐无异边说着边俯下身扒地上的雪,“我上回来泡澡时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到雪堆里,然后就看到这片雪堆下一大片一大片的几乎全是这种植株,哈,说曹操,曹操就被我找到了。”

那雪堆下果然有大片植株,长相是闻人羽在百草谷的医术里也没有见到过的。乐无异似看出了闻人羽的不解,他摘下几片叶子放到石壁上,边捞起一块石头拿温泉水洗净,抬手一下一下地敲着嫩叶,方解释道,“这种药材虽然实用,不能治什么大病,但也是稀有到极寒之地的深雪埋藏下才有。嗯……娘跟我说这种药在远古时期并没有,神农大概也没有尝过。所以你们百草谷没有记载也是很正常的。”

“难怪……”闻人羽了然,“不过无异,我只是被烫到而已,以前在战场上被火烧伤也是常有的事,实在没必要……”

“不行。”乐无异将捣好成绿泥状的药轻轻贴在闻人羽手背上,“你以前的生活我没参与,我可以慢慢补偿。你呢,就带着现在的生活一起,一并交给我,好不好?”

闻人羽呆愣愣得看着面前人的俊颜,一时间有些不能反应。

乐无异懊恼得拍上额门,“我是不是说得太突然了?……闻人,其实,其实……”他闭上双眼,像是破釜沉舟般地抬手搭在闻人羽肩上,指尖滑下慢慢得将人圈在自己怀中,先是犹疑,最后竟然是越抱越紧。像是拥了一辈子,任时光如水,沧海桑田也不放手。

少年衣上还留着满满的檀木香味,萦绕在闻人羽鼻尖,像是猫的爪子一下一下得挠着她的心窝。这是她最黑沉的梦境中也从未出现过的场景。

她闭上双眼。

少年的声音就哈在她的耳边,像是被抹上了阳光,又像是被灌上了满满的水汽,又是绕上风铃,叮叮当的,好听得不成样子。

“闻人,这世上我最喜欢你了。”

“所以,答应我,好不好?”

这一切都这么好,好到就像一个梦境,像是被糊了层纸的明黄灯芯,知道其温暖不由自主得想靠近可一捅破就灭;像是镜中花水中月,可望不可即;像是师父在友人战死后强颜欢笑得一遍遍告诉她没事的,酒却喝了一杯又一杯。闻人羽开始惶恐,这只是她想象,可恐惧还是铺天盖地袭来,她原本温热的心像是破了一个洞,有风从洞里灌进,她感觉到自己很冷,真的很冷。

那夜动用禁术之后,闻人羽也是这么冷,冷到浑身冰凉无力,冷到四周全是阴冷的黑色。可是黑暗中总有一个声音跟她说:“闻人,没事的,我在这,我一直在这。”

她真的很想随着他,可是她想到乐无异曾跟他说过生命,他对生命敬之畏之。可是她是个将士,在战场上无数次轻易地了却他人的生命。满地残肢,枪头从人体离开时带出来的血肉。虽然知晓两军对垒既动兵戈难免死伤,可是夜深人静时,一想到满地的血液,不得安宁的鬼魂于战场上嘶鸣,生命的消亡。她躺在床上不敢动弹,她觉得自己……罪孽深重。

可这些,无异你知道吗?

无异……我该怎么办?

乐无异感到胸口一片濡湿,他呆了呆,抬手轻轻得推开闻人羽,指尖挑起她的下颔。少女的眼睛闭得死死的,眼旁却是一圈通红,泪水如堤决般得往下落。乐无异感到心里空空的,也痛极了,他俯下身,轻轻印在闻人羽脸上,一遍一遍吻干她滑下的泪珠。

乐无异向来不懂女孩子的心思,他以为闻人羽拒绝了他,对啊,他太仓促了,明明闻人才回来那么几天,明明什么都没来得及反应,可是该怎么办呢?他只知道她哭了,他何德何能可以把一位战场上的将士惹哭。他没有其他办法了,只好尽自己所能的让她别哭了,像一只猫儿讨好主人的形态,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得骂自己混蛋……乐无异……你混蛋啊……

半晌,闻人羽总算止住了眼泪,她慌忙抬手抹干双眼,却被乐无异扣住,他说道,“你午时才跟我说不能揉眼睛,现在怎么反而可以揉了?”

“……无异”

“啊?抱歉抱歉。”乐无异急忙放开闻人羽的手,他想起刚才的尴尬处境,恨不得挖道地洞把自己埋起来。他挠了挠头,干笑道,“哈哈哈——那个……要不我们今晚就住在桃源仙居里吧……嗯,那个,闻人,你觉得怎么样?”

闻人羽点了点,“好,不过房子太久没住,里面会不会尘积得比较厚?”

“没事,本偃师做了个吸尘偃甲,很实用的。只需要一点的工夫它就能整理好。”

“真的?无异,你太厉害了!”

乐无异的面容却是黯淡了下来,闻人羽其实看得出方才他只是在强颜欢笑,那她便随着他一起笑,有些话说得太直白是有损对方颜面。她轻叹了一声,揉揉额等着对方下文。

“闻人,对不起。”

“啊?”闻人羽却是愣住了,她问,“为什么这样说?”

“因为……我刚刚不应该那样对你说的,以前娘亲跟我说……女孩子是要放在手心里宠的,把女孩子弄哭的男人……都是渣男。我想我就是……”

“不!不是这样的。无异,其实你很好,真的!是我太没用……一般女孩子在那时候都会很高兴的对不对?我也想那样的。”

“可是我想起很久之前,那天在江陵,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师父,最后却是从失望到绝望的感觉,太真实了。”

“我一直都想像现在这样,真的,可是又怕是假的。”

乐无异觉得自己现在想笑,却又想哭,他觉得心底被充盈满了,又觉得这个女孩惹自己心疼极了,他想抱起她,却又不敢。只好一遍遍说着,“怎么会是假的呢?这是真的啊……闻人,我会陪着你的。”

“永远,一直陪着你。”

 

夜晚的星空永远是一幅画中最浓墨重彩的亮点,如泼墨般的靛蓝中却又带着紫,紫中透红,像是一块墨玉,中又镶着星星点点。漫天星辰下,有大片大片的桃树,嫩粉的桃花下,映着两个相依偎的少年男女。

少年抬手接住一朵飘落而下的桃花瓣,他仰起头,毛茸茸的马尾蹭了蹭背后那人,轻笑道,“以前我看到过一首诗,它说:人面桃花相映红。原先我没觉得什么,现在反而觉得这写得真的很好呢。”

饶是闻人羽没听说过这句话,也丝毫没听出乐无异赤果果的调戏,她问道,“什么意思?”

“喂……!就你这样,以后我们的孩子还怎么指望他娘教他诗书易什么的啊。”

“我是一个军人,平常背的都是兵法。要是我们以后有孩子,我教武!文……你来!”

“啥啥啥?可我是一个偃师,对文也没啥研究啊。”

“那你还好意思取笑我。’

“不取笑行了吧,不笑了。”

“那说好的啊。”

“不是我说,闻人你好歹也有点情趣啊。”

“你还笑!”

“别敲……!嘶,闻人你的手劲怎么这么大!”

“那个……你怎么样?!抱歉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“没……没事……”

此岸锦花绝艳,灯火阑珊,如春之满园,林花几许,望与君同归。

 

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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